怪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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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老頭
正式放暑假之前，桑洛和盛珂兩個人被語文老師喊到了辦公室，通知他們暑假期間要到校參加為期兩周的補習。
語文教研組已經向教導主任提交了開學後參加全市小學生語文知識競賽的名單，每個班級都得貢獻出兩名參賽選手。
金倉實驗小學每個年紀五個班，六年級的學生要準備小升初的考試。按照每年的慣例，這個擔子大多是落在五年級的學生身上。
學習委員兼語文課代表桑洛被選上，還能理解。至於盛珂為什麽也被拉過來墊背，原因不明。做學生的，自然只有默默接受的份兒。
桑洛估摸著，大概是盛珂最近這一年風頭太盛。老祖宗不是早就說過嘛，槍打出頭鳥，人怕出名豬怕壯。
桑洛倒是不介意，正好多了一個不用跟著桑文軍去外地的正當借口。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問了一嘴。
“楊老師，要是到時候能拿到名次，小升初考試能加分嗎？”
“如果你們能考到市裏的一等獎，可以加五分。”
完美，桑洛的嘴角微微翹起。
“那二等獎和三等獎呢？”盛珂在旁邊皺著眉毛。
“那就沒有啦，所以你們要力爭上游才行。”楊老師拍了拍二人的肩。
為了能讓大家在太陽炙烤得火辣辣的正午之前解散回家，知識競賽的小班輔導定在了上午八點開始，到十一點結束，刨除中間的兩次休息，滿打滿算大概兩個半小時。
老師的講解基本上就是將可能考到的重點拎一拎，主要還是要看個人的背誦能力。
講解的部分差不多到十點鐘就結束，考慮到大家都是不需要看管的好學生，有的老師十點講完就直接撤了，剩下的一個小時就留給大家在教室裏面背書做題。
提前走的老師一般會交代傳達室的大爺，十一點之後才能開側門放他們走。
即便是平日裏的好學生，沒了老師的看管也是要放飛自我的。一共十個學生，但凡有一個先起頭，其他的基本上也就坐不住了，要麽聚在教室的一角講故事，要麽沖到學校小賣部買零食，再或者在一樓沒人的教室門口打球踢毽子。
桑洛和其他班的兩個女生從小賣部回來的路上，經過了一樓小花園裏的綠化帶時，見到一個大爺正蹲在一輛自行車旁邊。
大爺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模樣，穿著灰色的短袖襯衫，戴著一頂遮陽的帽子。聽到嘻嘻哈哈的聲音後，他立刻擡起頭來。
“你們是這兒的學生嗎？”
“是啊。”孩子們點點頭。
“你們誰能幫我扶一下自行車嗎？”
桑洛看了一眼兩個別班女生懷裏滿滿一捧幫她們的同班同學帶的零食，相比之下，自己兜著的最少，盛珂不怎麽愛吃零食，她只幫他帶了一支棒冰。
三個人都猶豫了一陣，桑洛想了想，把手裏的棒冰先遞給了旁邊的人，“這個你先幫我帶給盛珂吧，我怕一會兒化掉了。”
“好。”女生像得了特赦令似的，腳底生風地走開了，另一個女生也趕緊跟了上去。
小學高年級的女生已經開始沒來由地討厭中老年男人了，桑洛也不例外。
老式的自行車有撐腳，看起來並不會輕易倒下。但既然老人家都開口求助了，要是沒一個人搭理，未免有點可憐。
人就是這樣，在家橫著走，在外面卻時常生出不必要的憐憫。
大爺一手用一根綠化帶裏折下來的枯枝挑著松掉的鏈條，另一手轉著自行車後輪，桑洛幫他穩住了車座，防止車子倒下。
“你們還沒放假呢？”大爺有一搭沒一搭地挑起了話頭。
“放假了，我們來補課的。”
“天天來？”
“就上午半天。”
“老師都不在？”
“今天老師有事先走了。”
“我是進來借廁所的。”
“喏，廁所在那邊。”桑洛擡起頭，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大爺起身拍了拍手，將枯枝丟到了一旁的綠化帶裏。
“你的裙子真好看。”
話題跳躍得還挺快。
桑洛確實覺得自己身上的新裙子是挺好看，但不知怎的，從一個陌生的大爺口裏聽到這樣的誇讚，她並不開心，反而有些尷尬。
“謝謝。”她訕訕地笑了一下。
“你能和我去廁所讓我看看你的裙子嗎？我想給我孫女兒也買一條。”
桑洛聽懂了每個字，卻不知連起來的意思。要打聽，在外面看不就行了嗎？幹嘛要進廁所？
“我不去。”桑洛搖了搖頭，一邊松開自行車座，一邊心臟怦怦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看起來附近沒有其他人。
太陽明晃晃地照著她的臉，有些刺眼。大爺逆著光站了起來，擋住了陽光。
桑洛瞇了瞇眼，又朝著廁所的方向指了一下，“廁所在那邊，我不去。”
說完，她攥著手裏的零食就穿過花園，頭也不回地往後面一排教學樓走去。
真是奇怪的老頭兒，她心裏嘀咕著，怕不是個壞人。
腦海裏開始浮現出各種奇怪的畫面，諸如被人用噴了麻藥的手帕捂住口鼻，或者被人背著從窗口翻出去，再或者裙子被人從前面掀起來。
大熱天的，她身上忽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到教室的時候，她見盛珂正一邊啃著棒冰，一邊悠哉游哉地背著書。
她一把拉住他，“走。”
“去哪裏？”
“你跟我走，小花園有個奇怪的老頭兒。”
盛珂嘴裏叼著還剩一點兒的棒冰，站了起來，含含糊糊地說道，“對了，我還你錢。”
“一會兒再還。”桑洛推著他的後背往後門的方向去，“你往前走呀。”
她跟在盛珂背後又回到了先前幫老頭兒扶車的地方，靜悄悄的，只有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四圍靜悄悄的。
“怎麽了？”
桑洛站在走廊上，原地停了一會兒，繼續推著盛珂的後背，“你去男廁所裏面看看。”
“去廁所幹嘛？”
“你去看看裏面有沒有老頭兒？”
“老頭兒？”
“你去一下嘛。”
眼見著桑洛像是要發火的樣子，盛珂把沒了棒冰的木棍從嘴裏拔出來，朝著廁所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他雙手插兜走出來，搖了搖頭。
桑洛的心還是七上八下。
她盯著女廁所的門定定地看了幾秒，回過頭對一旁的盛珂說，“你拉著我的手。”
“什麽？”盛珂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
“不樂意？那算了。你就一直和我講話吧，不要停哈。”桑洛一腳邁進了廁所門，另一腳還停留在門外。
她伸長了脖子朝裏面張望，不過門口有一塊擋板，她看不見裏面。
“有人嗎？”她小聲問了一句，沒有回答。
她又往裏走了一步，回過頭看了看門口的盛珂。
“嘖。”盛珂嫌棄地看了一眼女廁所的指示牌，心不甘情不願地靠近了兩步，雙腳踩在門口的磚縫線上，手臂越過女廁所的界限夠著了桑洛的手。
“你千萬別走哈。”桑洛攀住他的手，向前弓身，就差沒做弓箭步了。
總算能看到隔板後方了。
只有水箱嘩啦嘩啦儲水的聲音，裏面沒人。
桑洛總算送了一口氣，迅速退了出去。
“你到底在幹嘛？”盛珂甩了甩手。
“剛剛有個怪老頭兒。”
“啊？”盛珂嘴巴張大了。
桑洛將手指扣進有些濡濕的掌心，“沒事，不在女廁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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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放暑假之前，桑洛和盛珂兩個人被語文老師喊到了辦公室，通知他們暑假期間要到校參加為期兩周的補習。
語文教研組已經向教導主任提交了開學後參加全市小學生語文知識競賽的名單，每個班級都得貢獻出兩名參賽選手。
金倉實驗小學每個年紀五個班，六年級的學生要準備小升初的考試。按照每年的慣例，這個擔子大多是落在五年級的學生身上。
學習委員兼語文課代表桑洛被選上，還能理解。至於盛珂為什麽也被拉過來墊背，原因不明。做學生的，自然只有默默接受的份兒。
桑洛估摸著，大概是盛珂最近這一年風頭太盛。老祖宗不是早就說過嘛，槍打出頭鳥，人怕出名豬怕壯。
桑洛倒是不介意，正好多了一個不用跟著桑文軍去外地的正當借口。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問了一嘴。
“楊老師，要是到時候能拿到名次，小升初考試能加分嗎？”
“如果你們能考到市裏的一等獎，可以加五分。”
完美，桑洛的嘴角微微翹起。
“那二等獎和三等獎呢？”盛珂在旁邊皺著眉毛。
“那就沒有啦，所以你們要力爭上游才行。”楊老師拍了拍二人的肩。
為了能讓大家在太陽炙烤得火辣辣的正午之前解散回家，知識競賽的小班輔導定在了上午八點開始，到十一點結束，刨除中間的兩次休息，滿打滿算大概兩個半小時。
老師的講解基本上就是將可能考到的重點拎一拎，主要還是要看個人的背誦能力。
講解的部分差不多到十點鐘就結束，考慮到大家都是不需要看管的好學生，有的老師十點講完就直接撤了，剩下的一個小時就留給大家在教室裏面背書做題。
提前走的老師一般會交代傳達室的大爺，十一點之後才能開側門放他們走。
即便是平日裏的好學生，沒了老師的看管也是要放飛自我的。一共十個學生，但凡有一個先起頭，其他的基本上也就坐不住了，要麽聚在教室的一角講故事，要麽沖到學校小賣部買零食，再或者在一樓沒人的教室門口打球踢毽子。
桑洛和其他班的兩個女生從小賣部回來的路上，經過了一樓小花園裏的綠化帶時，見到一個大爺正蹲在一輛自行車旁邊。
大爺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模樣，穿著灰色的短袖襯衫，戴著一頂遮陽的帽子。聽到嘻嘻哈哈的聲音後，他立刻擡起頭來。
“你們是這兒的學生嗎？”
“是啊。”孩子們點點頭。
“你們誰能幫我扶一下自行車嗎？”
桑洛看了一眼兩個別班女生懷裏滿滿一捧幫她們的同班同學帶的零食，相比之下，自己兜著的最少，盛珂不怎麽愛吃零食，她只幫他帶了一支棒冰。
三個人都猶豫了一陣，桑洛想了想，把手裏的棒冰先遞給了旁邊的人，“這個你先幫我帶給盛珂吧，我怕一會兒化掉了。”
“好。”女生像得了特赦令似的，腳底生風地走開了，另一個女生也趕緊跟了上去。
小學高年級的女生已經開始沒來由地討厭中老年男人了，桑洛也不例外。
老式的自行車有撐腳，看起來並不會輕易倒下。但既然老人家都開口求助了，要是沒一個人搭理，未免有點可憐。
人就是這樣，在家橫著走，在外面卻時常生出不必要的憐憫。
大爺一手用一根綠化帶裏折下來的枯枝挑著松掉的鏈條，另一手轉著自行車後輪，桑洛幫他穩住了車座，防止車子倒下。
“你們還沒放假呢？”大爺有一搭沒一搭地挑起了話頭。
“放假了，我們來補課的。”
“天天來？”
“就上午半天。”
“老師都不在？”
“今天老師有事先走了。”
“我是進來借廁所的。”
“喏，廁所在那邊。”桑洛擡起頭，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大爺起身拍了拍手，將枯枝丟到了一旁的綠化帶裏。
“你的裙子真好看。”
話題跳躍得還挺快。
桑洛確實覺得自己身上的新裙子是挺好看，但不知怎的，從一個陌生的大爺口裏聽到這樣的誇讚，她並不開心，反而有些尷尬。
“謝謝。”她訕訕地笑了一下。
“你能和我去廁所讓我看看你的裙子嗎？我想給我孫女兒也買一條。”
桑洛聽懂了每個字，卻不知連起來的意思。要打聽，在外面看不就行了嗎？幹嘛要進廁所？
“我不去。”桑洛搖了搖頭，一邊松開自行車座，一邊心臟怦怦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看起來附近沒有其他人。
太陽明晃晃地照著她的臉，有些刺眼。大爺逆著光站了起來，擋住了陽光。
桑洛瞇了瞇眼，又朝著廁所的方向指了一下，“廁所在那邊，我不去。”
說完，她攥著手裏的零食就穿過花園，頭也不回地往後面一排教學樓走去。
真是奇怪的老頭兒，她心裏嘀咕著，怕不是個壞人。
腦海裏開始浮現出各種奇怪的畫面，諸如被人用噴了麻藥的手帕捂住口鼻，或者被人背著從窗口翻出去，再或者裙子被人從前面掀起來。
大熱天的，她身上忽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到教室的時候，她見盛珂正一邊啃著棒冰，一邊悠哉游哉地背著書。
她一把拉住他，“走。”
“去哪裏？”
“你跟我走，小花園有個奇怪的老頭兒。”
盛珂嘴裏叼著還剩一點兒的棒冰，站了起來，含含糊糊地說道，“對了，我還你錢。”
“一會兒再還。”桑洛推著他的後背往後門的方向去，“你往前走呀。”
她跟在盛珂背後又回到了先前幫老頭兒扶車的地方，靜悄悄的，只有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四圍靜悄悄的。
“怎麽了？”
桑洛站在走廊上，原地停了一會兒，繼續推著盛珂的後背，“你去男廁所裏面看看。”
“去廁所幹嘛？”
“你去看看裏面有沒有老頭兒？”
“老頭兒？”
“你去一下嘛。”
眼見著桑洛像是要發火的樣子，盛珂把沒了棒冰的木棍從嘴裏拔出來，朝著廁所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他雙手插兜走出來，搖了搖頭。
桑洛的心還是七上八下。
她盯著女廁所的門定定地看了幾秒，回過頭對一旁的盛珂說，“你拉著我的手。”
“什麽？”盛珂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
“不樂意？那算了。你就一直和我講話吧，不要停哈。”桑洛一腳邁進了廁所門，另一腳還停留在門外。
她伸長了脖子朝裏面張望，不過門口有一塊擋板，她看不見裏面。
“有人嗎？”她小聲問了一句，沒有回答。
她又往裏走了一步，回過頭看了看門口的盛珂。
“嘖。”盛珂嫌棄地看了一眼女廁所的指示牌，心不甘情不願地靠近了兩步，雙腳踩在門口的磚縫線上，手臂越過女廁所的界限夠著了桑洛的手。
“你千萬別走哈。”桑洛攀住他的手，向前弓身，就差沒做弓箭步了。
總算能看到隔板後方了。
只有水箱嘩啦嘩啦儲水的聲音，裏面沒人。
桑洛總算送了一口氣，迅速退了出去。
“你到底在幹嘛？”盛珂甩了甩手。
“剛剛有個怪老頭兒。”
“啊？”盛珂嘴巴張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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